穿高跟鞋的女人

玛德琳，金发的玛德琳。这个名字天然带着诱惑，那是圣经里少有的被提到目睹耶稣复活的女人，而她的经历以及与耶稣的关系也被人们揣测多年。这个玛德琳，是一个漂亮苗条的巴黎女郎。热爱尖头浅脸高跟鞋，也的确在一家服装店工作。每天目睹多金的顾客们被打扮的高雅明艳。于是偷偷带出来一双，在无人处换掉平底芭蕾软鞋，在街旁的镜子前顾盼流连。谁承想这时有男人上前问价？！刚开始觉得被冒犯，加价后，彷佛琢磨过来这笔钱能换好几双鞋，也就将错就错，开始了玩票妓女的工作。认识了捷克来的穷留学生。爱上了他，兴冲冲介绍给同事和老板。她想，这一生可能就要被他控制了。她装作一个轻浮的女郎，因为爱如同一袋石头，带给她得重力让她不知所措。跟他学了捷克语，回到布拉格，生了女儿。而他跟另一个身材曼妙的褐发女人有了外遇。她在苏军入侵捷克那一夜发现了丈夫的秘密，她在情敌门外说：我不怪你，跟我走吧，跟我回法国，这里有战争了。玛德琳带着孩子不容易谋生，而有位欣赏她，也欣赏她美貌的宪兵队员娶了她。生活算是安定了。玛德琳可以经常穿着夹头浅脸高跟鞋，也以跟丈夫的朋友们打情骂俏一下。她的金发绵密垂顺。和几年前布拉格街头那个伤心欲绝却说着：我没有你可以活下去，但如果我不爱你，我一定会死的女人不一样。她知道爱比什么都难，宁可轻浮。前夫回到巴黎，找她，她惊呆，也还没忘记换上红裙，踩着高跟鞋。刚开始的冷冰冰哪里抵得住这个她仍然深爱的人。长久隔离的肉体再一次触碰，玛德琳已经忘记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要离开丈夫，跟前夫回到布拉格。也许是宿命，她曾经为妓的经历让前夫介怀，而此次临别前与丈夫不情愿的欢好有被藏在家里的前夫目睹。爱得头脑发热而无比小心眼儿的前夫又走了。玛德琳再一次伤心欲绝。每一次为爱人打开高贵而柔软的心，每一次背叛世俗的规则，她都被惩罚。其实做一个轻浮的女人更容易。她会吗？很多年后，前夫住在了巴黎，跟玛德琳不时约会，这对爱人终于过上了不吵架，而且很享受对方的生活什么是轻浮？穿暴露的衣衫?跟人打情骂俏？思想不受规则禁锢？电影中，母女二人，当不起轻浮。前夫在老年的时候对女儿说，你这样子，叫勇敢。影片中唯一一个我看的轻浮的人，是女儿薇拉的爱慕者克里蒙在薇拉死后遇到的那个女人，穿平底鞋的女人。她在影片中的份额很少。克里蒙曾经是个翩翩少年，在薇拉自杀后，他头发乱蓬，俏丽的褐色发卷消失了，多了络腮须。玛德琳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克里蒙顿时情绪失控了。而平底鞋女孩儿知道，他在为了另一个女孩儿失控。但她不会放手，她跟着他，抱着他的手臂，忍受着他突然而来的坏脾气。薇拉，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中学教英语，从不喜欢穿明亮的颜色。她和母亲在同样年龄的起点不一样。她无需为生计发愁，但父母之间的问题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爱的产物，只是性交的意外。在夜店她甩着从母亲那儿继承的金发，醒目极了。她爱上了台上的吉他手，亨德森。他英俊、有礼、害羞、还有美国的医学博士学位，自我放逐在伦敦。他极其喜欢她。除了一样，他是同性恋。他不跟她做爱。但他真的也喜欢薇拉，或者还更多，他爱她。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自己有艾滋病。为了摆脱薇拉，他甚至有了一个法国未婚夫。几年后，薇拉听说他仍然单身，兴奋地前往纽约。而那天恰好是911。亨德森驱车至加拿大见被困在当地无法降落纽约的薇拉。薇拉故意忽略他身边的小男友，又一个法国人。她祈求他，不需要结婚，我只要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他袒露自己有艾滋病，可薇拉坚持有医学办法能让孩子不会被遗传。亨德森呆住了，他从未想到薇拉这么想要他。他们回到房间，三人在一张床上。薇拉忍不住爱抚了他。而他的同伴也加入进来。薇拉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她只要一次跟爱人做爱的机会，而这一次还是有第三人的参与。在他们熟睡的时候，她吃下了亨德森所有的艾滋病药片，自己下楼，背对着那些关注着911报道的旅馆客人，举着酒杯，在杂乱的舞步中倒下了，没有人注意。他们觉得这是一个缺乏必要礼貌和同情心的奇怪女人，没有人注意，亨德森也没有注意。薇拉也和她母亲一样：Je peux vivre sans toi; je peux pas vivre sans t'aimer. 她不能再爱亨德森，她也就结束了生命。爱慕者克里蒙总是想起穿着朋克款高跟踝靴的薇拉轻盈地走到自己身边，看着他。玛德琳在自己的生日聚会之前已经哭了多日。前夫在几年前意外去世，薇拉自杀。她身边虽然有丈夫的悉心照顾，但她无法开怀。克里蒙来了，玛德琳才出来见大家。不过玛德琳很快就让克里蒙把她带回巴黎市区，带到一所小公寓门口——她曾经还是一个玩票妓女、一个年轻充满梦想的女子、一个跟随外国人到一个陌生国家结婚生子的巴黎女孩儿。她拿出那双他们相遇时候的尖头浅脸高跟鞋，走进那所公寓，呆了一天。然后，玛德琳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微妙的命运，如同那个单足站在球体上的命运女神。有勇气的人，未必是一个明智的人，也不大会成为人生的赢家。他们只是有勇气的人，好好爱过一场的人。获得爱的人期待的是永恒，而上帝总是会让生命为爱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