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抬花轿》表演艺术的探索（王清芬）

　　【姚素芳的大眼腈】看《抬花轿》这出戏是我十五岁的时候，那时我还是新乡市戏校的学生，经常巡回实习演出。我们在邢台市实习演出时，正好邢台市豫剧团的姚素芳老师主演的《抬花轿》从北京演出归来，在邢台汇报演出。姚素芳老师的《抬花轿》不仅轰动了北京，周恩来总理还亲自接见了他们，还听说要拍成电影。强烈的学习欲望使我心急火燎地要去看一看姚素芳老师的《抬花轿》。我们戏校的实习演出也是不隔天，今天我演主角，明天不演主角还得演配角上丫环。好不容易等到了我这天没事，我就抱着碰运气的心理去看姚素芳老师的戏。因为那时我们戏校学生没有钱买票，我就和把门的服务员说：我是新乡市戏校的学生，是来观摩学习姚老师的戏的。磨了半天服务员终于让我进去了。剧场里座无虚席，我年纪还小就趴在靠边的台口上看戏。大幕拉开，满台的灯光布景，演员的服装都很讲究，特别是姚素芳老师一出场就深深吸引了我，她演的周凤莲，十足的大姑娘气，活泼风趣、新颖惹人，特别是姚老师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给我印象特别深刻。回来后，我就和老师提出排这出戏。当时我是以攻闺门旦为主，也练花旦的技巧和程式。老师怕乱了我的行当，没有答应我排这个戏。但是姚素芳老师所塑造的艺术形象，却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内心深处。【《鸿燕传书》里的周凤莲】真正第一次扮演周凤莲这个人物还是在几年以后。1962年河南专业作家王燕飞按照《抬花轿》的剧情，改编创作了《鸿雁传书》这出戏。戏的开始就是周凤莲到书房，看望生病的弟弟张志诚，得知弟弟和王定云的相恋遭遇，导致弟弟害了相思病，她就象一只鸿燕那样给二人传递书信，用倒叙的方法，歌颂了周凤莲的助人为乐。属于那种正剧色彩偏重的轻喜剧风格。他笔下的周凤莲是个谈吐文雅、比较诙谐幽默，有正义感的大家闺秀。他不希望周凤莲这个人物，像有的演员演《抬花轿》中的周凤莲那样粗俗疯泼。他之所以选中我来演《鸿燕传书》的周凤莲，是因为他看了我演的《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觉得我演的林黛玉的形象、绝不会把周凤莲演疯演泼。《红楼梦》是我在新乡市青年豫剧团排的第一个戏，当时教我们的京剧老师，怕学生过多模仿别的演员，不让我们去观摩学习省曲剧团王秀玲演的《红楼梦》，教育我们要从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和体验去创作角色、体现角色。我对《红楼梦》的林黛玉这个角色，是反复阅读四本《红楼梦》来体验这个人物。林黛玉她父母双亡，在贾府有一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她对宝玉暗恋，常常又对宝玉使点小性子；她对世俗不满表现出一种叛逆的性格；她孤独清高柔弱，我把自己的这些体会，用水袖和形体动作来表现她的弱不禁风、悲观伤感的情绪，尤其在“黛玉葬花”、“焚稿”这两场戏里，我是用全身心的情感去塑造这个人物，加上我当时年青、又瘦又高的自然条件，就把林黛玉刻划的“形神兼备”，受到观众的青睐。那时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梅葆玖先生率“梅”剧团到新乡演出，我们请梅葆玖先生看我们的折子戏专场演出，这是当时戏校“走出去请进来”的习惯教学方法。我给梅先生演了“黛玉葬花”，请他给予批评指导。梅葆玖老师谦虚地说：“你演的黛玉太好了。”1962年我们在天津演出《大祭桩》和《红楼梦》时，天津已经有了能直播的电视台，我演的《红楼梦》就被天津电视台进行了直播。正是我比较准确地塑造了林黛玉这个人物，王燕飞老师决定把他的《鸿雁传书》拿到新乡来排，他说：“在你演闺门旦行当的基础上，演的放开一些，就像周凤莲这个人物了。”他强调周凤莲是个大姑娘，是个幽默风趣的大姑娘形象。我第一次演花旦的周凤莲，王燕飞叮嘱我一定不能演成厉害妞或者泼妇。在我的脑海里，姚素芳扮演的周凤莲的大姑娘形象如影相随，总有一种幻觉，忽闪忽闪会说话的一双大眼睛的周凤莲在我心中鹤然而立。初次演花旦行当，靠的是年青胆大放的开，因为我在学戏的过程中，我不是单一地学闺门旦，包括刀马旦、扎靠、踢枪耍枪，我也经常背着老师练。我们的武功身段老师都是京剧老师，他们教的都很规范，按行当培养学生执行的还是很严格的，学闺门旦的不能演其他行当的角色，所以我那时学其他行当的表演都是自己私下练功。而花旦行当的身段表演是由沈艳芳老师向学旦角的演员传授。如今她已有九十髙龄，但她的举手投足、言谈笑貌仍然处处洋溢着花旦的表演风韵。她的教诲使我受益颇深，和她学习了花旦的手眼身法步，有一定的花旦基本功。所以我饰演《鸿雁传书》的周凤莲，并没有行当表演的太多障碍，我又吸收了姚素芳老师的表演特长，尤其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我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我深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内心体验，用传神的眼睛和优美的形体动作塑造了一个既端庄又活泼幽默、乐于助人的大姑娘形象。深得王燕飞老师的夸奖，他说：“你就是我找的周凤莲，我这个本子不在省里排，来到新乡排是我找对地方了。”王燕飞老师还特意邀请宋桂玲，到新乡大众戏院看我演的《鸿雁传书》，并介绍我们彼此相识。后来宋桂玲排演《抬花轿》，受王燕飞的《鸿雁传书》影响也很大。王燕飞在《鸿雁传书》里有两处是他对《抬花轿》这出戏的重大发展；一个是传统的《抬花轿》是丫环坐轿，而王燕飞在《鸿雁传书》里改成主人公周凤莲出嫁坐轿，这更能表现周凤莲的人物形象；第二个是王燕飞在周凤莲坐轿时增加了一段唱词，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才子佳人的剧本全烧了，这段唱词由于年代久了我已记不起来了，主要意思是表现周凤莲出嫁时的喜悦之情。这两处创新是王燕飞的重大贡献，后来宋桂玲演的《抬花轿》和《鸿雁传书》的创新是密不可分的。《鸿雁传书》这出戏在文化大革命前也是我团的常演剧目。特别是在东北的沈阳、大连，连演一个多月不换戏，东北的戏剧观众，对满口河南方言的喜剧人物，对唢呐伴奏具有河南豫剧特色的周凤莲坐轿倍感新颖，所到之地反应都十分强烈。【陈素真老师的教诲】有了《鸿雁传书》周凤莲的演出实践，真正影响我在表演上下功夫的是陈素真老师。那时陈素真老师率领天津豫剧团在新乡市人民剧院演出《叶含嫣》，也就是《洛阳桥》。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扮相俊美，她的身段表演、甩大辫、穿衣服等技巧是那样规范和娴熟，让我大开眼界，我真正领略了豫剧表演艺术大师的风采，简直让我着迷。她在人民剧院连演了一个多月，我天天去看，她演累了就让她的大徒弟演。她还为我们专门上表演课。陈素真老师讲课时提到，她演叶含嫣是把盖头蒙在头上，走花梆子时一手转辫子、一手转着扇子。但东风豫剧团的演员是抛盖头，让盖头转着落在头上；走花梆子是手中转扇子。陈老师的一席话就象指路的灯一样，在团里决定让我排《叶含嫣》后，我一方面和陈素真老师的大徒弟宋慧玲一招一式地学甩辫子、穿衣服，那时我非常用心，一天八个小时没有解过辫子卸过头；另一方面我尽管没有见过谁转扇子、抛盖头，就自己琢磨着练。开会前练，晚上睡觉前我都坐在被窝里练转扇子，一练就是几个小时，右手中指磨出了茧子，没有知觉了就剪掉茧子接着练;这是个硬功夫。让扇子在右手中指处转起来，左手可转辫子，脚底下还要走花梆子，扇子不能掉下来是需要日复一日的苦练；练抛盖头我也是自己买来一块红绸摸索着练，用单手让它在头顶上平稳地转起来，然后落在头上。这和后来看到东风豫剧团的演员用双手转盖头，并且盖头是有重量的双层平绒盖头有很大区别，我用的红绸盖头重量轻的多，转起来发飘，耍起来难度更大，落在头上的准确性更难掌握。但我不间断地苦练，在陈素真老师的影响下，我练就了转扇子、抛盖头、穿衣服等绝活，不仅演好了《叶含嫣》，也为以后重新排演《抬花轿》，在表演技能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初演《抬花轿》】1981年，团里为了迎接春节，焦明洞书记让我排个喜剧《抬花轿》，并且下了硬任务，半个月排出来准备春节上演。说心里话，我那时不太想排戏，因为平时演出任务太重，有时白天演《叶含嫣》，晚上演《大祭桩》我都是忍着病疼坚持着，我很累，再排新戏我的演出负担会更重。团里的决定我又不得不服从，排戏时焦书记亲自督阵。如果把《鸿雁传书》的本子加以修改我会省点劲，但文化大革命时这个本子都烧了，而且时间又紧，只有找捷径，我们把传统的《抬花轿》和宋桂玲老师的坐轿一场的唱段采纳下来，做为我们的演出本。排戏前，我看了吴碧波老师的《香囊记》和宋桂玲老师的《抬花轿》。这两台戏的情节都是有两条线，一条是周凤莲和武状元；另一条是王定云和文状元，这两条感情线在剧中同步发展，主次不够分明。周凤莲和武状元这条线是助人为乐的喜剧，王定云和文状元这条线又是悲剧。我在排《抬花轿》时，着重突出周凤莲助人为乐这条线，重点放在塑造周凤莲这个喜剧人物方面，而把王定云和文状元这条线作为副线，加以淡化。这就需要增加周凤莲戏的份量。包括我对“坐轿”一场的改进创新。后来创作的“梳妆”一场戏，都是紧紧围绕这条主线进行二度创作的。法国剧作家贝克说过：“一部戏的永久价值在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对《抬花轿》的周凤莲这个人物的塑造我把握住两点：第一她是个大姑娘，大姑娘的本色性格是一贯的；第二周凤莲这个人物是周府的老生闺女，娇生惯养，在父母面前没有旧的礼教束缚，她心直口快，敢于在父母面前撒娇，敢于瞒怨父母耽误了她的婚姻大事，也敢在父母面前要女婿，这是娇生女的天性，这种直爽的天性也并不意味着她没有知识和教养，她见公爹和婆母，又要严守妇道和礼仪，却又不时流露出自己不拘小节的天性；这是因为周凤莲成长的环境给她养成的习惯。她的父母性格开朗豁达，不仅容忍老生女儿的娇惯，而且也是风趣幽默的人。在改编创作《抬花轿》的电影剧本时，著名作家李准先生，特意把周老爷的出身改成是磨面的，因为救驾有功而被封了官。在这种家庭氛围中，周凤莲养成了无拘无束、风趣活泼的性格。她不仅和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新婚夫君、和自己的兄弟、小姑甚至家奴、丫环，都能无拘无束的相处，开玩笑以至嬉闹，也就顺理成章了。周凤莲的这种性格，一些演员演出来，给观众的印象是“疯姑娘”。我则要把周凤莲塑造成“可爱”的喜剧人物，在“可爱”上下功夫。把握好分寸，决不能演疯、演泼、演俗。就象荀派花旦创始人荀慧生先生说的：“不论哪一类型的花旦，在舞台上动作复杂，流动活跃，但演出时特别要注意分寸，决不能过火，要锻炼火候，要掌握分寸,一切要从角色内心出发，不能矫揉造作，不能失掉美感。”经过半个月的紧张排练，《抬花轿》这出戏在春节期间如期上演了。在春节期间演出这台喜剧很受观众的欢迎。春节过后，北京市文化局局长张国楚到新乡审查节目，他们看了几台戏，确定《大祭桩》和《抬花轿》两台戏做为四月份进京演出的剧目。我当时对《大祭桩》的演出质量比较放心，而对《抬花轿》的演出质量，总感觉刚排出来还没有精心琢磨，认为比较粗。所以在进京前的演出过程中，我就细心观察观众看戏的反映。一个喜剧，观众该笑的时候没有笑，该喜的地方没有喜起来，这些都说明我的表演还没到火侯。演戏是给观众看的，观众所要看的，一个是精神上的陶冶，一个是审美上的满足。喜剧不喜，自然没有达到观众的要求，我就一点一滴地琢磨我的表演，台词和念白，说的快慢以及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眼神的运用我都反复练习，力求该有效果的地方观众一定要有反映。所以到北京演出《抬花轿》时，团里的同志们都说：“你在北京演出，简直比原来在家的演出有了全新的改观。”要塑造有血有肉的周风莲，就要从这个喜剧人物的性格和规定情景出发，编排身段和典型动作。我对所扮演的角色的第一个出场动作，第一个台词或者唱腔是特别慎重的，我决不放过这个与观众第一个照面的机会，这个上场亮相做足了，不仅可以使观众一下子领会全剧的立意，而且成功的亮相，有助于观众进人良好的欣赏状态，立刻把观众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表演上来。《抬花轿》“凤莲议婚”这场戏周凤莲的出场，有的演员是根据“老姑娘二十岁没出嫁”的词意，带着怨气慢步出场，这种出场不是不可以，但没有把周凤莲的性格完全表现出来。我是按照周凤莲是个喜剧人物，属于快人快语、行动干脆爽利的那种性格，她的出场就要体现这一性格特点。老家院和丫环一声呼唤“有请大姑娘下楼啦！ ”周凤莲便以连珠炮的回应:“来了！来了！来了！ ”最后一个“来了”音调提高并有拖腔，立刻引起观众的笑声，把周凤莲的出场铺垫的十分热烈。随着应答声，周凤莲风风火火地上了场。原来我为了表现周凤莲的俏皮，设计的上场动作是背对观众，在“挞、挞、挞”的锣鼓声中，一手拿扇子一手转辫子急促上场，然后转身用扇子遮面慢慢露出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在北京演出时，著名戏剧家夏永泉先生指出：“这个出场不如直接面对观众出场，观众听到三声‘来了’的应答声，喜剧气氛就来了，闻其声就急着要见周凤莲的庐山真面目，你再背对观众出场，有吊观众胃口的嫌疑，你的扮相又这么漂亮，不如直接面对观众出场。”我觉得他说的对，就改成转着辫子急步面对观众出场，一个转身稍微停顿，用羽毛扇半遮着面，露出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是喜不自禁，接着一甩大辫子，背对观众抖动双肩，这一系列鲜明的欢快表演，就把周凤莲的活泼、爽快、火辣辣的性格表现了出来，热烈的气氛感染着观众，传神的姿态和亮相给观众美的享受，每演到这，观众的剧场效果都十分强烈。周凤莲边说边唱着迈入二堂，她的父母一见她来了，马上来了精气神，眼中流露出溺爱。周凤莲唱出了最后一句“见过了老母亲再见过俺孩儿他外公。”这本是周凤莲和爹爹说的一句玩笑话，他的父母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无可奈何地表示：“这孩子怎么说出这种傻话？ ”我在这里处理成自己掐着腰、朝爹爹噘噘嘴，内心好像在说：“你要早把我嫁出去，你现在不就是孩儿他外公了吗！ ”看到自己的父母指点着自己，好像在说:“怎么你老长不大？”她不好意思的用双手去捂嘴，一转脸，一抖肩，用大姑娘的害羞动作，把自己的过头话遮盖了过去，紧忙着补充一句“拜见二老爹娘！”然后接着说：“坐下就坐下，免得儿脚站大。”这就把周凤莲风趣、幽默的人物性格充分地表现了出来。听母亲说，将她唤出是给她提终身大事时，周凤莲的话匣子可打开了，她边撒娇边瞒怨爹爹耽搁了她的婚姻大事，并且说：“如果那时要让孩儿出嫁，孩儿我好有一比。”“好比那秋葫芦晚瓜，一嘟噜俩仨，一嘟噜俩仨，这么高、这么高，只怕都一小群啦！”这段话白，如果直白的说出来，就显得有些粗俗,但又不能不说，就象李准先生、王燕飞先生说的：“这些粗话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说的话，但观众又习惯这些粗话，如果不说，就不是周风莲了。”他们都是大作家，感觉这些话白粗，给我提了个醒，因为有的演员说完“一嘟噜俩仨”这段道白后，看到父母不满意的态度，就直截了当地说:“哎嗨啥哩，俺说的都是实话。”这样处理既没有喜剧效果，又显得周凤莲很粗俗，很不可爱。如何避免由于周凤莲心直口快，脱口说出的粗话，既不损害周凤莲这个人物形象，又能表现她的诙谐风趣而产生喜剧效果，我是用含蓄的形体表演来实现的。我在这里的处理是，周凤莲的父母听完这一席话后，一边指点着，一边“哎嗨”着，周凤莲说完也觉得有点难为情，急忙转身躲到椅子后面，用扇子掩面偷偷窥视父母。这时周母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羞了一下，对周凤莲似乎在说:“你害羞不害羞？”充分表现了父母对女儿的溺爱、家庭的和睦。周凤莲俏皮地一笑，看到父母不再理她，她扭扭捏捏地、慢慢磨蹭着，蹭到母亲跟前，嘴里不好意思地说着：“哎嗨啥哩，俺说的都是！ ”撒娇地用肩扛了一下母亲，和母亲一照脸，她轻声地说：“实话。”“实话”两个字说的轻而急促，惹得周母笑了起来。通过这些表演，就把大姑娘的直率、羞涩、难为情充分地表现了出来。随着周母的笑声，观众也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这时周凤莲话题一转问：“提亲的是哪一家呀？”周母说：“是新科武状元。”周凤莲高兴地说：“还是个状元呢！ ”感觉自己高兴的早了点，连忙问：“娘啊！俺可是个痛快人，不知武状元他？”周母幽默地解释道：“他呀！和你爹一样，长虫吃扁担，直棍一条。”凤莲的父母深知女儿的挑剔，急着要知道女儿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周凤莲心里满意、但又羞得难于直言，一边嗯着，一边用手在腿上搓揉着手絹，一边羞答答地说：“别说是武状元，就是六状元，那俺不是也没啥说的吗！”这就把周凤莲那种粗中有细、可爱的性格表现了出来。当她出门之后还有些不放心，还要回去再嘱咐两句，对着周母说：“娘啊！俺那爹好吃酒，往后啊，你别让俺爹再吃酒了。”周母问：“那是为何？”风莲撒娇的说：“哎呀！常言说吃酒多，好误事。娘啊！要把孩儿的婚姻之事再耽搁下来，孩儿我又有一比。”周母问：“比作何来？ ”周凤莲说:“孩儿我，”正要说下去，看到爹爹也凑过来听，她不想让爹爹听见，顺手把母亲拉到一边，用手扶着母亲的背说：“好比那八月里捏谷，”然后趴到母亲的耳边，俏皮地、用嘶哑的气声说出：“穗穗（岁岁）大了！”又接着说“我好比那屋子里打伞，你叫我咋出这个门啊！”话白的高声和低声，大声和小声、粗声和细声、实声和哑声，都要根据人物的情感区分来用。如用嘶哑的声音说出来“岁岁大了！”就是表现周凤莲的急切盼嫁。说“岁岁大了”又有些难为情，所以用嘶哑的声音更符合人物心理。这些话白我都非常注意它的分寸，把握着在父母面前说话要粗而不俗，撒娇要娇而不狂，过于直爽的话，都用羞愧、俏皮的眼神、形体表演加以掩饰，充分表现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姑娘可爱的一面。周母听完女儿的话，怕她再罗嗦，忙说：“我明白啦！明白啦！”这时周凤莲抢着说：“那明白人好说，那糊涂人呀难缠！”他手指爹爹然后躲到母亲身后弯着腰偷看爹爹。老爹爹深知女儿爱和他开玩笑，也不责怪女儿，老爹的宽容和溺爱，显示这个家庭的融洽祥和。女儿的婚事答应了家院又报：“我家少爷中了头名文状元啦！”把二老高兴的手舞足蹈，期待着双喜临门后的皇封，周老爷故意闪着腰让老伴捶腰，老伴捶了两下一推周老爷，两人喜笑着下场。这场戏虽然没有多少精彩的唱段和高难度的技巧，但是通过风趣的话白，细腻的表演，把周凤莲这个喜剧人物形象刻划的恰如其分，就象李准先生说的：“从本子上看，台词并没有什么喜剧效果，一句普通的道白，经过王清芬的嘴说出，就有了喜剧色彩。”这就是戏剧语言的魅力，比如“一嘟噜俩仨，一嘟噜俩仨”，这句台词，我把“嘟噜”这两个字的发音发成粘连音，发出的音在嘴里也嘟嘟噜噜地滚出来，而且音调也逐渐扬高，这种夸张的道白用的很巧，也非常俏皮，往往使观众笑的非常开心、非常痛快，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喜剧效果，从而使观众发自内心地喜欢上周凤莲这个喜剧人物。【原来的“坐桥”】去北京演出的《抬花轿》，“坐轿”这场戏是这个戏的重场戏，这是豫剧的特色，是豫剧所独有的艺术创造。宋桂玲老师把传统的“坐轿“进行了革新；轿夫在行进的音乐声中左腿盘在右腿上，有个停顿亮相的动作，非常新颖；有上坡、下坡的舞蹈，她在坐轿途中有一段脸炙人口的唱段“府门外三声炮，花轿起动”，较为准确地表现了周凤莲出嫁时的喜悦之情。所以这场戏，我最初是按宋桂玲老师的路子演的，只是根据我的理解进行了丰富和创新。技巧的运用也是对人物的升华和艺术的再现。例如，拜别爹娘时，看到依依不舍掉眼泪的二老爹娘，她没有儿女情长地安慰老人，而是快人快语地说：“娘啊！别哭了！三日之后我就回来看你。”临走丫环要给她蒙上盖头，她一把夺了过来，周母刚要责怪，周凤莲一边说着：“娘啊！别生气，你看这不是戴上了吗！”一边将盖头高高抛起，稳稳地让盖头旋转着落在自己头上。在这里运用这个抛盖头的绝技，既符合情理，又丰富了周凤莲的人物性格，也使观众欣赏了美的动感绝技。另外在轿舞下场时，周凤莲手中转起了扇子，这就突出了出嫁的周凤莲，开心得意和洒脱的艺术形象，观众无不为这一绝技称奇并报以热烈的掌声。技巧用的是地方，是对人物性格的强化，会给观众艺术的享受。著名戏曲表演艺术家李万春、魏喜奎评论这段表演时说到：“她把娴熟的功夫用在坐轿上，扇扇子、耍手绢上，长达十几分钟的一段舞蹈，是这出戏的精华。她脚下要随着四个轿夫的步子，走出如同坐轿、上坡、下坡的动作；上半身、手里、脸上又要刻划人物的心情。只见她时而挑帘顾盼，想看看轿外的风光、看看新女婿的相貌；时而感到轿中的闷热，取掉盖头揣于怀中，脱艺去外衣，折叠平展，搭在臂上，掏出羽扇，频扇不已以解燥热。脸上、手里、上半身表现的是人物内心。下半身、两腿双脚又表现坐轿的形象。这种一身二任已极不容易，况且时间那么长，动作那么复杂。可喜的是王清芬演来，杂而不乱，时时紧扣人物，把观众带进戏里去，让观众与剧中人同呼吸，王清芬年岁不大，技艺不凡。 ”【改革“坐轿”】尽管“坐轿”这场戏演出效果不错，很受观众欢迎，但在演出实践中，抬轿时碰了周凤莲的头，按照周凤莲的性格，她觉得这是轿夫故意在捉弄她，应该有强烈的情感反应。但是原来的轿舞中没有，每演到这，我总感觉原来的轿舞没有把周凤莲的性格表现出来。我一直想把轿舞加工成性格化的轿舞。但是在新乡团由于演出繁重一直没有实现。直到 1985年我调到省豫剧二团后，才有了机会。省二团演员阵容很强，文武小生、须生、青衣、老旦、黑头、彩旦、丑行的演员都特棒，当时有十大主演，剧目也多，我的演出任务就轻了许多，有时间考虑“坐轿”这场戏的改革。一次我回新乡，我的学生贾瑞新给我介绍新兴起的迪斯科舞蹈，我看了之后觉得这种腰、腿动作较强的迪斯科舞，很适合轿舞，我让小新教会了我几个动作，便和轿夫一起排进我们轿舞的行进舞步里取得了很好的视觉效果。受到了团里领导兼导演张宝林的表扬他说：“王清芬不断在创新把迪斯科舞蹈用到轿舞中非常新颖。”得到领导的支持我就想把“坐轿”这场戏重新构思，使它舞出人物的思想感情。因为周凤莲的思想、感情都是无形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坐轿”这场戏又没有什么台词，这就要去挖掘坐轿过程中周凤莲的潜在意识，和轿夫之间的情感冲突，选用概括而洗炼、最能表形传神的典型舞蹈动作，“化无形为有形”，用舞蹈语汇刻划周凤莲的艺术形象。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刁玉玺把《抬花轿》推荐给了浙江电影制片厂。他是河南大学体育系的毕业生，非常喜欢戏，我在新乡工作时，他就承诺要把《抬花轿》拍成电影。那时我们正在洛阳演出，刁玉玺陪同浙影厂厂长陈宪玉一行人去看《抬花轿》。看完戏陈宪玉厂长就设宴款待团领导和主要演员。对这个戏非常满意，对剧中主要角色的演员搭配也很满意。决定由浙影厂投资，需要借助我们联系有拍摄指标的制片厂和他们联合摄制。以前我去北京看望谢添导演时，我知道他很喜欢这部戏，很想把这部戏搬上银幕。于是我和刁玉玺到北京找到谢老，谢老说：“我本想把这部戏亲自执导搬上荧屏，现在浙影厂要拍，我可以当顾问嘛！这样，就可以把我的想法参予到拍片的过程里，也很好嘛！”谢老还陪同我们找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厂长汪洋，决定了北影厂出指标，以浙影厂为主联合拍摄《抬花轿》。这个事定下来后，我又到辉县疗养院，找到正在疗养的著名作家李准先生，请他改编电影剧本的《抬花轿》。他尽管身体很虚弱，由于他在北京看过我演的《大祭桩》和《抬花轿》，对《抬花轿》这部戏非常喜爱，就痛快地答应了和他的儿子李辙一块改编《抬花轿》，后来“坐轿”一场周凤莲的重点唱段“花轿起三声炮惊天动地”就是李准先生亲手重新创作的。这段唱词风趣幽默，表现周凤莲出嫁时的情感世界非常贴切。《抬花轿》要拍电影了，谢添和陈宪玉厂长对“坐轿”这场戏的原来表演，还是满意的。但我没有满足现状，我决心把“坐轿”这场戏，在拍电影前改成周凤莲性格化的轿舞。这种轿舞是虚拟性的舞蹈，讲究动作和周凤莲的思想感情的契合，它的身段舞蹈形象，蕴含着周凤莲的“潜台词”，就象著名戏曲家马少波先生说的：“以实带虚，以虚托实，往往以实物或实情作媒介，以诱发观众的形象联想和推理判断的思维运动，使之在欣赏中发挥想象力，同作者、演员一起完成艺术形象的创作。”自从我和修正宇一起拍了《风雨情缘》的电影之后，我们就成了经常进行艺术探讨的一对搭档。他是“香玉剧社”的学生，曾和常香玉老师一道工作，在《断桥》里演许仙，给常老师配戏，他的艺术造诣也很深，在小生行当里他颇有建树，有他独特的表演风格，是个小生行当的表演艺术家，只是对他的宣传太少了。在改革创新《大祭桩》的过程中，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约了他，我还请了舞蹈演员出身、又懂戏剧表演的海金凤，我们三个人一同研究“坐轿”的改革创新。艺术来源于生活，我们商量按照民间的风俗，新娘子出嫁要过三关，第一关就是“坐轿”关，轿夫们可以给新娘子出难题，耍闹甚至刁难新娘子。我们就从周凤莲在轿里碰了头开始设计，让周凤莲和轿夫在行进的路上，产生戏剧冲突，使轿舞性格化。周凤莲掀开轿帘看到轿夫们在偷偷地笑，她觉得轿夫在故意捉弄她，她的性格是不甘受欺负的，就坐“歪轿”，时而坐左边，时而坐右边，让轿子左右偏沉，轿夫随着轿子的偏沉，做左右横错步的舞蹈动作，然后同时“蹲叉”，将轿扶正。轿夫们发现今天的新娘子可是个不好抬的主儿，就用“揎轿”来惩罚新娘子，轿夫们用“分腿上跳和下蹲”的舞蹈动作表现“揎轿”，轿子的上下颠簸碰了周凤莲的头，蹾痛了屁股，周凤莲摸摸头、揉揉屁股索性不坐了，把嘴一噘用“蹦轿”还以颜色，轿夫们被蹦的做着“跪下蹦起下蹲、跪下蹦起下蹲、最后分腿屁股坐”的舞蹈动作，终于使轿夫们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这时周凤莲为自己的最后胜利开怀地大笑。这个笑的处理如果直接让周凤莲自己笑，一来不响亮二来也不含蓄，修正宇就出点子：“能不能让琐呐吹这三声大笑？”这可是头一次听说，谁也没昕过琐呐吹三笑。我们就和吹唢呐的史发祥先生说了我们的意图。发祥他在我省是属一属二的吹唢呐的高手，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经过琢磨和对唢呐的改制，终于吹出了非常逼真的笑声。周凤莲一边捧腹一边笑的前俯后抑。唢呐吹奏出高亢欢愉的笑声，这种极具特色的创新，极大地增强了艺术感染力。看到轿夫们坐在地上不走，周凤莲掀开轿帘，催促他们，随着周凤莲的手势，唢呐吹奏出“走啊”的话语，这种人和琐呐的双簧式的表演，是戏曲表演中的首创，也产生了极强的喜剧效果。天色已不早，婆家在焦急地等待迎亲，这里轿夫不走，我们就让新娘子下轿给轿夫们作揖赔不是。这样一来，看到状元的新娘子能给出苦力的轿夫赔不是，让这些轿夫喜出望外，轿夫们围着新娘子跳起欢快的舞蹈，高高兴兴地抬起了轿子，不曾想高兴迷了，轿尾的轿夫也以为自己是轿前头，轿两边的轿夫向前后两个方向抬，一拉一扯才发现轿抬反了。同时我们还设计了现代舞步，电影的慢镜头动作，上坡时轿尾的屁股坐舞蹈、下坡时轿夫头的矮子步·以及第一次下场轿夫尾留在场上做摆腰的舞蹈动作，第二次下场周凤莲转扇子的绝技运用，使轿舞妙趣横生，把周凤莲的人物性格刻划的细致入微。我们三个人经过一个多月的研究创作，把这段性格化的虚拟轿舞编排了出来，创作的艰辛终于有了结果，让我们万分高兴，修正宇甚至高兴地蹦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只听见“咔嚓”一声，沙发撑被他坐断了，收获的喜悦连沙发都在为我们欢庆。等到我们在省儿童剧院彩排的那一天这段坐轿的轿舞竟在剧场里响起十多次的掌声，剧场的强烈反响是空前的。我的心情是既高兴又忐忑不安，在后台卸妆时，前来审查节目的谢添顾问、陈宪玉厂长和摄影师周宇震等一同找到后台，谢老高兴地从远处就大声对我说：“王清芬，坐轿一场改的太好了，这是个飞跃，你把这出 戏，整个提高了 一个档次，是个 重大突破和发展。”这时我的心才踏实了下来，激动的泪水和汗水交汇在一起从卸妆的脸上落下。专家的肯定和观众的反响肯定了我们的辛勤创作，实现了我在拍电影前重 新创作“坐轿”这场戏的愿望，也为“坐轿”的及和推广走出了一条新的创作路子。“坐轿”的重大突破，就是把原来单调、机械的“坐轿”，改成在迎亲路上，周凤莲与轿夫们闲气产生的矛盾碰撞以及突显周凤莲人物个性的风趣表演大大加强了。通过周凤莲和轿夫们的情感交流和丰富的舞蹈语汇，使“坐轿”这场戏更有情节性、艺术性、趣味性、大大激发了观众的欣赏热情。 我们首次创作的周凤莲性格化的“坐轿”，受到专家们的赞许和观众的肯定。不仅省、市、许多剧团纷纷学习搬演，成为继《大祭桩》普及之后又一出被普及的热门剧目。而且也使《抬花轿》这个传统剧目大幅度地提高了艺术观赏性，使其重放异彩，成为最有地方表演特色的豫剧代表剧目。【成都之行】拍电影前，我带着《抬花轿》和《大祭桩》到四川成都演出，受到四川省文艺界、广大观众和成都部队官兵的高度赞扬，四川省文艺界专门举行了座谈会，四川的媒体《成都晚报》和四川省军区主办的《战旗报》，都对这两出戏进行了重点宣传，特别是四川的著名画家张鸿奎先生对《大祭桩》的“哭楼”、“路遇”和《抬花轿》的“坐轿”进行了现场速描，并发表在《成都晚报》上，他笔下的两个人物的多彩舞姿，还获得了四川省画展的大奖。四川省太空音像出版社还为《抬花轿》录制了磁带。成都晚报在《妙趣横生的‘轿舞’一一豫剧《抬花轿》赏析》一文中评论道：“轿舞一场，是《抬花轿》一戏的高潮，对于主人公周凤莲的性格刻化，既淋漓尽致，又妙趣横生。常言说，出嫁要过三关，坐轿便是头一关，更兼‘婚喜三日无大小’的风俗，轿夫蛮可以忍意折腾新娘，她可不吃那一套！‘轿舞’一场，正是基于人物之间的性格和意志冲突，通过闪轿、歪轿、掀轿、摆轿、蹦轿、罢轿、赔礼和欢舞等舞蹈表演技巧和舞蹈语汇，刻化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真是舞蹈、技巧见艺，情节、性格见人，见艺又见人，寓技巧于情节之中，体现了和谐的艺术之美。花轿上坡时，后一个轿夫的‘坐跳步’，花轿下坡时，前一个轿夫的‘矮子步’，既是生活真实的反映，又是舞蹈技巧的表演。轿夫‘闪轿’，凤莲前倾后抑坐不稳，身体成‘浪’状，似乎在跳迪斯科。轿夫罢抬后凤莲赔礼，轿夫们高兴的手舞足蹈，好像围着新娘转‘八步’。轿舞高潮时，音乐暂停，代以节奏明快的鼓点，颇得此时无乐胜有乐之妙。凤莲赔礼施‘万福'，轿夫们欢呼雀跃，唢呐‘以吹代言’，妙语珠串，吹出了嘎嘎的爽朗笑声。正是这浑然一体的千姿百态的舞蹈，旋律优美的音乐，烘托出了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给观众带来了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1987年春节，中央电视台春节戏曲晚会选调“坐轿”这场折子戏在春节戏曲晚会上演出，受到全国电视观众的好评。【拍电影《抬花轿》】1986年7月，我们在杭州拍摄电影戏曲故事片《抬花轿》，历时四个多月。电影《抬花轿》里的王定云和文状元，浙影厂决定由在《少林寺》中扮演‘牧羊女’的丁岚和洛阳豫剧团的李广海扮演。他们二人的演唱分别由我团的赵玉英和修正宇配音演唱。为这部戏能拍成电影立下汗马功劳的刁玉玺，也在影片中扮演了肉铺掌柜的群众角色，过了把戏瘾颇为开心。我在这部电影中除了舞台戏的表演，我还创作了“梳妆”，有脱嫁衣、翻穿衣、抛穿嫁衣的技巧动作，也有照镜子的实景情节。《抬花轿》这出舞台戏原本没有“梳妆”这场戏的，这是我后来创作“梳妆”舞台戏的雏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近代著名戏曲理论家王国维谈到的创作过程的艰难。这里的“伊”就是艺术家创作的艺术作品，也为了这个艺术作品要付出艰辛的劳动，甚至是经历皮肉之苦消的人憔悴的地步。还也像戏曲演员常说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进入拍摄，我就天天在练脱衣服、穿衣服、耍盖头、转扇子这些技巧，等一拍完电影我已瘦了十几斤。为的是拍摄 这些绝技时，做的干净利索不失手。有了拍摄电影《风雨情缘》的经历，我知道一个戏曲演员时刻要把握在镜头面前的表演分寸。因为在舞台上长期演出，演员的表演是夸张的，不夸张下面的观众看不清。但在镜头面前戏曲演员即要投入又要保持清醒，就要求对自己的形体和激情在分寸上加以控制。还像舞台上的夸张表演，在镜头里就过了，就难看了。所以我在不排戏的时候，除了练功，就是对着镜子找自己的表演尺度。面部的每一块肌肉什么时候紧张，什么时候松驰，到什么程度；眼睛睁多大才能达到传神，我都在拍摄前在镜子里找准感觉，就象背台词那样背下来。刚开始拍摄的时候，浙影厂厂长兼这部戏的导演陈宪玉先生，还批评我：“你不要老瞪大眼睛。”后来看了拍出的样片后，他就不再嚷嚷我了，因为《抬花轿》周凤莲这个喜剧人物，就是要用会说话的眼睛来传情达意的。拍这部电影时我已43岁，要演好二十岁的周凤莲，我除了练功，琢磨表演之外，我还特别注意按时睡觉，随着人的消瘦，我不想在镜头里出现面部的皱纹，这样和摄制组的人闲聚的很少，他们有的觉得我这个人过于“孤傲”,他们哪里知道，我的一门心思都在塑造这个人物上，我没有空和他们聚会。杭州的美景我也没有时间去游览，所以每拍摄我的戏，都会使导演、摄影师很省力，一遍就会拍摄成功。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当我拍完这部电影时，看到我塑造的周凤莲，的确在“灯火阑珊处”，我是没有什么遗憾的。这部电影把虚拟的戏曲表演和实景实物的真实表演，结合得恰到好处，使戏曲艺术和电影艺术水**融在一起，非常受广大观众的欢迎。这部影片当年销售的拷贝创下了浙江电影制片厂的最好记录。《光明日报》发表了“亦实亦虚、意趣盎然”、《河南日报》刊登了“虚实皆在自然中”的评论文章，对《抬花轿》这部虚实结合的影片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典型动作的设定】我在设计周凤莲的典型动作时，有一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思想境界，总体把握周凤莲是个可爱的喜剧人物，从“可爱”这个高度去设计周凤莲的典型动作。例如周凤莲在进入洞房前，迫不及待的要看一看新郎官长的怎么样，有的演员在这里用的典型动作，是在新郎官的脸上拧一把，得意的说:“嘿嘿，不错！ ”这个动作我就感觉过了，把周凤莲演的没有教养了，一个新婚出嫁的大姑娘,第一次面对新郎官就动手拧上一把，就使周凤莲的“可爱”荡然无存。我在这里的处理是，掀开头上的盖头，审视了几眼新郎官后伸出大拇指，情不自禁的说：“嘿嘿，不错！”不等武状元反映过来，一溜烟地跑进了洞房。这个动作既含蓄又雅气，同时也会产生很强的喜剧效果。周凤莲为了给兄弟文状元和小姑子王定云说亲，她回到邱府迫不及待地去见公婆。走到门前发现自己的衣襟不整齐，忙着整理。武状元怕她在父母面前礼仪不周，嘱咐她：“少许见了二老爹娘，你可要放老诚些呀！ ”周凤莲边敷衍着边让武状元回去，见武状元还想说什么，便举起一只巴掌催促着：“回去，你给我回去！”见武状元转身走了，她哈哈的笑了，嘴里还自言自语地说：“我要管不了你呀！我就不是个好管家！ ”见了公婆，她表现的庄重、彬彬有礼。从公婆屋里出来是从门坎上跳出来的，嘴里还嘟噜着：“拿捏死我了。”这些典型的动作，都形象地刻划了周凤莲可爱的人物性格。戏曲评论家理实在“大姑娘一身都是戏一一看王清芬演《抬花轿》一文中写道：“欢快的牌子曲声中，随着剧情发展，已经得配良缘的周府大姑娘周凤莲，成亲三天回门后，为解除娘家弟弟和婆家小姑的相思病，正兴冲冲赶回来，要在公婆面前保红媒。她迈着流星步过来，一个闪身穿帔，刚要登堂门，猛然间若有所悟，又慌忙折回头，重整衣衫，好像听得见她的心在‘噗噗’乱跳。一个隔窗探望堂上公婆的眼神，一个不愿受拘束又无可奈何的手势，说明了她粗中有细的灵机一动，不能叫公婆看见自己慌乱了手脚，见公婆要稳重。这时候，年轻的丈夫从另一边走上，示意有话要‘教导’于她，大姑娘轻手轻脚走过去问丈夫有什么好主意，听到丈夫同样提醒她要稳重时，大姑娘马上是一副比谁都懂得多的神气，说了声：‘六个指头挠痒，你多这一道。’示意:你去吧，这点小事，我比你会办。见丈夫还要絮叨，快性的大姑娘不由分说，扬手把一个武状元赶了卜去。扮演大姑娘的王清芬，在这里处理的不‘疯’、不‘蛮’也不‘俗’。那含笑的双眼和微微上翘的嘴角，流露着小夫妻的撒娇嗔怪。接下来，大姑娘扳起面孔，轻移闺步，细声细气，口念韵白，上堂与公婆施礼问安，那看来规规矩矩的举止中，又透着几分强板起的斯文。当听到公婆商量，应允了弟弟和小姑的美满姻缘时，越听越高兴的大姑娘,终于扳不住本来的性情，竟得意忘形，拍手欢呼起来。但一声‘好’刚叫出半句，又意识到自己是在公婆面前，立刻收敛，红着脸偷看公婆是否见笑。一连串传神的精彩表演，活脱脱展示出剧中人鲜明的性格。今年三十七岁的王清芬，在《大祭桩》剧中，以正工青衣的动人唱、念、做获得好评后，现在，在喜剧《抬花轿》中，又以花旦出现，用截然不同的表演风格，以丰富的表情，明亮的唱腔，创造性的舞蹈身段，将一个活泼爽快的二十岁的大姑娘，演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一位河南口音的观众，一边鼓掌，一边念叨，‘恁瞧这位大姑娘，一身都是戏哩！ ’中！这来自观众的言论，不正是对王清芬那出色表演的恰当评价嘛。”【“梳妆”的最初创作】从1984年拍完《风雨情缘》电影之后，我和修正宇就商量,应该在《抬花轿》里增加一场“梳妆”，这样是为了加强周凤莲在《抬花轿》里戏的份量，对突出周凤莲这个人物主线是非常有益的。，我们曾找到开封的剧作家周则生先生，请他把“梳妆”这场戏创作一下。周则生先生的确下功夫写出了这场戏，但和我的想法有较大出入，他写的唱词很多，而我是想把“梳妆”这场戏以表演为主，唱词越少越好，本意是想借鉴《叶含嫣》的一些表演技巧。加上演出较忙，就暂时搁下了。1986年拍电影时，我加上了“梳妆”的表演，这就是舞台演出“梳妆”一场的雏形。拍电影时没有唱词，我就和修正宇，还有一位做轿夫的舞蹈演员谢大锁商量：大姑娘出嫁梳妆，总要照镜子，穿嫁衣，应当在这方面做文章，人在慌乱时会穿翻衣服、系错，扣子，然而要升华到艺术中来却不是件易事。拍电影的几个月，我都在练穿帔的技巧，想了几个方案，练了几套路子，最后定下来抛穿衣服。我当时设计了周凤莲照镜梳妆，穿好嫁衣焦急地等待花轿的到来。左等右等花轿还不来，她就麻利地脱下了嫁衣。当唢呐响、花轿到的时候，她又急匆匆去穿嫁衣，这里我用的是难度最大的抛穿嫁衣。抛帔的力量大小，产生的风力，能不能将抛起帔的袖管张开，是穿帔的关键。为了这个动作，我在杭州练破了两件对帔，正面破了我就翻过来继续练，拍这个镜头时由于练熟了，同时想到万一失手还可以重拍，所以心里比较轻松，只拍了一次就非常到位，动作做得非常利索完美，导演和摄影师非常满意。电影上的梳妆，只是个三分钟的过场戏。《抬花轿》电影在我省首映过后，观众、文艺界对加的梳妆反映是不错的，根据电影梳妆的创意，省戏校的老师们把《抬花轿》的梳妆编排成折子戏，其中有合唱、又创造了空心镜子，我觉得不错，比电影的内容多了。所以我在1988年领办“河南清芬豫剧团”时，就借鉴了省戏校的合唱，把空心镜子改成大小不同的两面空心镜子，丰富充实了梳妆的表演，我又借鉴了吉剧的抛手绢技巧，加上了“卧鱼”和高难度的穿帔绝技。使舞台上的“梳妆”表演增加到七分钟。这使《抬花轿》的艺术欣赏有了很大的提髙。1990年第十一届亚运会艺术节组委会点名邀请《抬花轿》代表豫剧参加艺术节的演出。文化部领导徐文柏、亚运会艺术节组委会主任赵寻、副主任刘厚生、郭汉城、霍大寿、张书文、齐致翔、袁世海等专家观看了《抬花轿》，给予了高度的赞扬。特别是美藉华人、蜚声海内外的影、剧艺术家卢燕女士连续看了三场，看完戏她和领导一起上台高兴地拉住我的手说：“没想到地方戏还有这么好的戏！你真了不起！像你这样的演员，在美国、在百老汇也是少有的。你演的真好，扮相好、唱得好、表演好，我真是喜欢上你啦！”最后一场看完，她还邀请我到她下榻的和平宾馆，告诉我：“你应该到国外演出，把豫剧介绍到国外，在美国像你这样的人才很少，我真喜欢你！我想把你介绍到国外，你的演出肯定受欢迎！ ”能够得到这位精通戏曲的名家的肯定，我是相当振奋的。她的一席话让我火烧火燎的，我多么渴望有一天把豫剧艺术传播到世界上去呀！另外让我不能忘怀的是这次参加第十一届亚运会艺术节，我的领导省艺术辅导站的书记李存厚对我们的大力帮助和支持。李存厚书记通过不懈的努力，在北京为我团联系了一个部队，为我们全团五十多人安排住宿、演出车辆，并且带全团去十三陵、长城旅游。在北京演出三场，部队从始至终服务非常周到，最后仅仅象征性的收了几千元的费用。而李存厚书记，往返联系都是自掏腰包，他的这种无私和支持，表现了一个基层党组织的领导，对艺术事业的全力支持，我对李存厚书记的感激之情是永生难以忘怀的。【台湾演出《抬花轿》】1993年，在台湾“河南同乡会”积极努力下，河南豫剧首次访台慰问演出。马金凤老师挂帅、省豫剧一团为班底，挑选了河南、河北的豫剧名演员，在台湾行程近一个月，演出16场，我主演的《抬花轿》一共演了三场，但没满足观众的需要，他们非常喜欢《抬花轿》这出戏，原来的包场价是每场十万，桃园县愿意出十二万元要求加演一场《抬花轿》，因签证限制无法满足桃园县。一些台湾观众特别欣赏《抬花轿》中“梳妆”这场戏的表演，她们多次探询穿衣服的诀窍在哪里，甚至有的观众还要出红包，看我‘抛手绢’的技巧表演。他们哪里知道，这个技巧我是每天都要练五百次以上，赴台前练了半年多才能在舞台上娴熟地表演这一技巧，由于这次是豫剧第一次到台湾演出，台湾的河南同乡会没有做什么宣传，但每场演出观众都爆满，仅有的两篇报道文章发表在台湾《民生报》，标题是《河南豫剧第一次渡海，观众心花怒放》，文中评论的是《抬花轿》，文中写到：“王清芬塑造的人物更接近乡里百姓的性格。那乌黑晶亮的粗油辫不时甩动，让人想起电影里的河南大妞:满口粗话,解放了传统社会礼教的束缚。整出《抬花轿》同时传达了民间习俗教育，包括民间工艺香车、绒花、结婚礼俗、见公婆之礼、穿衣、耍扇、耍手绢、抬轿、坐轿等身段，也全是模拟夸张现实生活。这样的趣味让《抬花轿》贴近人心，海峡、省藉、全无隔阂，赢得一致赞赏。”【“梳妆”的再度创作】从台湾演出回来，全国豫剧十大名旦选拔赛接踵而来，我决定把《抬花轿》的“梳妆”这个七分钟的戏加工成十五分钟的折子戏，主要突出表演。把形体美的高难度技巧有机地安排在特定的梳妆环境里，来表现周凤莲的人物性格。拿这个“梳妆”和《大祭桩》的“哭楼”参加豫剧十大名旦的选拔赛。我一贯认为，无论是整出戏还是折子戏，戏不合情理不能服人,戏没有情感不能感人，戏没有绝技不能服人。我要创作的“梳妆”就是要把自己多年积累的绝技以及戏剧程式、舞蹈语汇，合情合理地，层次分明地表现周凤莲出嫁梳妆的全过程，达到突出周凤莲这个花旦喜剧人物性格的目的。我吸收了省戏校排的《抬花轿》的梳妆唱词“张灯结彩鼓乐吹，周凤莲吉日良辰今儿出闺”,作为开场的合唱。我还请我省著名诗人、作家李铁城老师为我写了八句唱词“出嫁日唢呐响上下欢喜，出闺门嫁夫婿今逢佳期，拜别爹娘婆家去，从今后俺再不当那老闺女。”“黄花女做新娘千滋百味，我心里象锣鼓七敲八捶，周凤莲居深闺整个二十岁，大姑娘坐花轿可是头一回。”我废寝忘食地设计唱腔，编排舞蹈动作，经历了十几个不眠 之夜，把一个七八分钟的戏变成为十五分钟。“梳妆”这场戏，不是技巧和表演身段的排列和堆积。我是考虑周凤莲是个活泼、可爱、风趣的特定喜剧人物，她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来设计的。例 ,如，丫环端来洗脸水，手绢太烫，周凤莲一边责怪丫环一边在手里倒来倒去，为了让手绢凉的快一点，她转身用右手一抛，手绢旋转着飞出多高又转回来，站在原地不动接过手绢擦脸。这个抛手绢的动作是一般的大姑娘做不来的。抛手绢是吉剧演员的绝活。随意抛就成了杂耍，我在这里抛手绢，付予了动作的语汇：“让手绢凉的快一点”，既让观众得到了技巧的欣赏，也使观众在突然而至的技巧欣赏中，领会到周凤莲这个人物的“洒脱”和身手不凡。又比如照大小不同的空心镜子，省豫剧一团的陈国立导演，给了我很好的建议：一个大姑娘出嫁，就要在镜子面前左照照右照照、站着照甚至躺着照，可以把出嫁时的戏演的十分细腻。得到他的启发对我的帮助很大。我在电影中有照镜子的创造，电影艺术和舞台艺术是两个概念，拍电影完全用实镜通过镜头让观众看清。可舞台上直接对着观众的实镜，是透不过去的，这时省戏校的教师根据电影的照镜子，变成虚拟的空心镜子，我觉得不错，但没有照出内容。我觉得一个道具的创造既然用了，就用出它的艺术性，要有它的思想内函。因为新媳妇在梳妆前照镜子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就在照镜子上狠下了一翻功夫。用我自己的感觉联想了新娘子打扮时，对着镜子那种自我陶醉的情景是个什么样子，于是我创造了在小空心镜子和大空心镜子面前梳妆的不同表演。小空心镜子前插金钗戴银凤、梳洗打扮，在大空心镜子前自我陶醉、欣赏。创造了大头舞步，秧歌舞步；然后脚下走着花梆子手中转着辫子，得意地照着空心大镜子；随着空心大镜子由两个丫环移到舞台的后区中央，我背对观众做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抖肩，对镜俏皮地欣赏着自己。各种站姿的欣赏之后，还要躺着照，我这里用了一个“卧鱼”的传统程式的表演，就是要在镜子里欣赏自己的卧姿，这个“卧鱼”，用的合情合理也恰到时候。演员在创作过程中，就是要挖掘那些无形的，变无形为有形，展开想象的翅膀，把想象中的东西演绎成舞台技巧，来展示人物的个性和风采，才会象磁石一般紧紧吸引观众的欣赏眼光。接着周凤莲唱出了“黄花女做新娘千滋百味”这段唱，最后一句“大姑娘坐花轿可是头一回”用咯嗒音的花腔和传统的甩腔相结合的声腔艺术，极强地渲染了周凤莲的喜悦之情。使观众听起来既开心又过瘾，也使表演有张有弛、舒缓有度。唢呐声由远而近，娶亲的花轿就要到了，周凤莲慌忙穿嫁衣，穿错了嫁衣，又翻穿了嫁衣。在拍电影时创造的抛穿嫁衣，受舞台各种条件的影响，风险很大，舞台演出不很适用。在舞台上经常演出，我又练成了两种难度很大的穿帔技巧。其中一个穿帔的技巧，是去台湾演出前在省一团排戏，有一个男演员崔元成，给我介绍了一种贴身掏袖穿衣服的技巧。另一种是我自己创造的双手交叉翻转身穿衣服。这些绝技的动用，都为了突出周凤莲洒脱的性格。丫环要给周凤莲盖盖头，她索性抓过盖头往上一抛，盖头旋转着落在头上。这折十五分钟的折子戏，在全国豫剧十大名旦选拔赛上，观众八、九次报以热烈的掌声，获得了评委的最高分。专家称这折戏是花旦戏曲表演的精粹。过去传统《抬花轿》是个说笑戏，歇嗓子戏，有了“梳妆”，使《抬花轿》成为唱念做舞的精彩表演戏，提高了它的艺术性、趣味性和观赏性。这折戏和《大祭桩》的“哭楼”使我获得了全国豫剧十大名旦的金奖。回想起来，也正是有了电影“梳妆”的雏形，才使我刻意创造舞台上的“梳妆”，也可以看出成功的作品，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才能成为精品。1987年春节，中央电视台春节戏曲晚会选调“梳妆”这折戏参加演出。担任这台晚会总导演、时任中央戏曲学院表演系主任的李世民教授，对“梳妆”的表演备加赞赏，他和我促膝长谈到夜里两、三点。他的中心话题就是“你是怎么创作的”。我和他谈了自己的思路和创作过程，他肯定地说：“你说的都是导演的思路和创作手法，你不仅是个好演员，也是个好的导演。我特別欣赏你的表演。”《抬花轿》在河北、山东、陕西、山西、安徽等地的演出，受到戏剧观众的热烈欢迎。《蚌埠日报》在“一枝受人喜爱的梅花”文章中写到：“王清芬不仅是一位既有高超的艺术，又有胆略的艺术家。她曾塑造了几十个栩栩如生的感人形象。她唱腔清新委婉、雅丽动听。通过《大祭桩》、《抬花轿》等剧目，使你感悟到她是个有独创精神的高手。她的唱做，既有常(香玉）派的舒展奔放,又有陈（素真）派的俏丽精巧，也能感到崔（兰田）派浑厚深沉和阎（立品）派的含蓄端庄，河南省的观众有两句顺口溜在传:“看过清芬《大祭桩》，三天不觉饿得慌；看了清芬《抬花轿》，睡在梦中都在笑。”由此可见她在观众中的影响了。”“梳妆”的创作是成功的，但艺术是无止境的。我退休后在教青年演员的过程中，感觉“梳妆”里的唱词还有商榷推敲的地方，还没有完全准确地反映周凤莲出嫁时的喜悦和急切之情。于是我和剧作家《卷席筒》的编剧李清芳老师，共同商量修改了原唱词。把出场的合唱改成“鞭炮响、鼓乐喧，周府里双喜临门合家欢。”这就和“提亲”一场的凤莲嫁武状元、弟弟周进宝又得文状元的剧情紧扣在了一起。周凤莲此时出嫁的唱段改成“我又是羞、又是喜心慌意乱，武状元他定是英武少年，我是天天想夜夜盼，终究盼到这一天，恨不能一步跑到花轿前;理云鬓、插金簪、金钗银凤挂两边，我照也照不够，美也美不完，唉呀呀我的娘呀,你生的闺女咋恁象天仙。”后面保留了“黄花女做新娘”这四句唱词，我觉得这样一改，更符合周凤莲出嫁时喜悦、急切、慌乱的心境，更好的表现了周凤莲这个喜剧人物的性格。改动之后我又把它立在了舞台，并传教给青年演员。我希望青年演员在不断地学习继承的同时，练好基本功，把这出完整的、表演艺术极具高超的《抬花轿》，不断地继承和创新。因为我现在看到，过去也有许多演员演《抬花轿》，由于基本功差又不练功，现在能演好、演囫囵的演员已经很少了。我衷心希望青年演员能够把这出备受观众喜爱的《抬花轿》，传演下去发扬而光大，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选自《一路跋涉一路歌——王清芬的演艺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