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inelli
2022-10-1810:41:39来源:绝代妖姬9710人阅读
Farinelli导演Gerard Corbiau的作品里通常有一种奇异的两面性,一方面是对人物感情添油加醋的戏说,那些或明或暗的畸恋成了历史背后的推手,但另一方面,在音乐响起,在轻踮足尖的时刻,他的镜头却变得出奇的古典,有着不容亵渎的庄重。1994的《Farinelli》,有一个俗艳的译名,《绝代妖姬》,如甜得发腻的巧克力,有一个桃仁的心,你不知道自己一颗一颗的吃下去,是为了那麻醉味觉的甜味,还是这苦心。从剧情来看,《绝代妖姬》适合收入任何一本时下流行的《情色电影宝典》:卡多为了保全弟弟的声音,趁他生病的时候将他送去阉割了,小小的法瑞内利坐在牛奶里,血一丝一丝泛了上来,他的人生自此改变,他要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阉人歌手。兄弟两个人的命运就此相连,约定从此共有一切——音乐,荣誉,女人。华章,一曲曲华章,卡多为弟弟而写,炫技的高音、颤音、跳跃,除了阉人歌手无人唱得,他的听众在台下出汗、晕倒,无数人爱恋他,即便他是一个阉人,他自负的,“我可以满足任何一个女人”,卡多借弟弟荣光,与弟弟分享一具肉体,看上去多么完美的组合,一个写,另一个唱,一个勾引,另一个借机。然而如此,仍然隐含着破裂,法瑞内利会在噩梦里惊醒,为白色牛奶里的红色血丝,而卡多的曲子纯为炫技,并无感情。终于,两人破裂,法瑞内利遗弃了卡多。在日食来临的时候,卡多割腕,苏醒的他终于得到弟弟的原谅,于是,他在弟弟的女人肚子里留下了自己的孩子作为偿还,弟弟的缺陷如此得到了弥补。这样的剧情,导演刻意捏造的惊世骇俗,差一步就沦为三流。然而片中音乐的庄严,却让这部片子近乎神圣,在邪气和大气的钢丝上,没有谁比Gerard Corbiau走得更自如。Farinelli,法瑞内利,十八世纪意大利阉人歌剧歌唱家,亨德尔的名作《任我流泪》正是为他量声定做,当代的凯瑟琳·巴特尔、芭芭拉·史翠珊、莎拉·布莱曼等各种不同类型的歌者都演绎过,但这是他们都不可能重现的绝响。电影为了再现这声音,运用了电脑技术把几个不同声部的男声、女声和童声混合制作,使得电影里的歌剧既有女高音的华丽,又有男高音的力量,更加接近阉人歌手的音色——是接近,而非重现。但这接近,已经足以让所有听众屏住呼吸,法瑞内利的光芒可以抚慰千百年之后的哀伤。温柔的法瑞内利,在日食来临之际,忧郁症的西班牙国王疲惫得说:“尘世真是座地狱吗?法瑞内利,把太阳召回吧。”于是他启齿而歌,如起伏的大海上光在流淌,比绸缎更平缓温柔,比落入尘埃的露珠更深入,一点一点,渗入这凡世的尘土,一点一点,开出辽阔草原——法瑞内利的温柔,并不拯救灵魂,只是宽恕,怜悯,如人心刚刚被擦去一点灰便被允许悔过,如神迹。激越的法瑞内利,浓墨重彩的在舞台上,穿着猩红洒金曳地大氅,他可以横跨四个八度,可以一口气唱250个音符,如交战,超越人类极限的,阉人的,神的高音D。如此不可一世的辉煌,却是在伤口之上,血痂凝成花,夜莺用血浇灌而成——法瑞内利的激越,仍然不拯救灵魂,只是摊开来给你看这人世种种尖锐和痛楚,看原来细碎尖锐起伏撞击,看每个人的跌跌撞撞。历史上留下来的传记里,法瑞内利高尚、谦虚、慷慨、优美。然而电影里,舞台下的法瑞内利却如此不堪,不可摆脱的童年阴影,与哥哥爱恨纠缠,神迹背后是痛苦、扭曲、情欲。多么恶俗的设置,然而却因此,这部电影成了我的励志片,让我以为,原来多么破碎的身躯,只要站在舞台上,只要专注,仍然被允许发光。就如男主演Stefano Dionisi卸了妆,走在路上,不过是个脸色暗淡的意大利中年人,然而在电影里,眼里的炙热可以让观者的灵魂烧着——我们各有各的热情,在不同的祭坛上,到死丝方尽。